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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lis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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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合之众》:我的大众心理迷思

如果要有一部研究群体的书籍,它在大众间流行、或至少熟知——而它的内容却主要是批评大众的,这是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法国人古斯塔夫·勒庞于1895年出版的《乌合之众:群体心理研究》就是这样一本书,一本学术畅销书。我中学时读它以摘录高考作文“名人警句”时,吸收的仅仅是它斩钉截铁的判断句,那时勒庞是个凶巴巴的老头。重读《乌合之众》,给了我一个机会去重新认识勒庞。过程中,也产生了迷思。


在我看来,《乌合之众:群体心理研究》显示了:


1、一个社会科学早期的杰出观察家对彼时法国群体行为的整理思考


2、他“信念改变群体、群体摧毁文明”的消极历史观


3、对具体社会领域的探讨。


勒庞出生时(1841年),法国大革命(1789年-1794年)已经结束了40多年。但应当说在勒庞生活的时代,大革命的余烟——群体带来的混乱与血腥——还没有散去。彼时的法国长期没有一个稳定的政府,在勒庞生活的时代,热月政变、第二共和国、第二帝国轮番登场,正如英国历史学家罗伯特·图姆斯(Robert Tombs)说到,“即便在和平时期,政府也是几个月便更换一届。在更为暴戾的时期,暗杀、监禁和流放更是不计其数。”


1871年的春天永远改变了勒庞的群众观。勒庞刚刚从普法战争的前线下来,这场战争的结局是法国战败,惨遭割地赔款,普鲁士国王在凡尔赛宫加冕称皇,战争中,勒庞就已军医的身份观察到没有强力领袖的士兵是如何软弱怯懦。回到巴黎后,前线战事的挫败点燃了国内革命的火苗,无产阶级发动政变,建立巴黎公社,狂热的群众占领了每一条街道,杜乐丽宫、巴黎市政厅、卢浮宫图书馆等在勒庞的面前被“革命群众”点燃、倒塌,巴黎人的文化珍宝被巴黎市民亲手摧毁,勒庞受到了极大震撼。


这道对群体的阴影永久地铺开在勒庞心里,他开始敏锐地感受到近代民主革命与以往王朝更迭的不同——所有阶级都被卷入其中,群体的力量被前所未有地鼓动起来。克拉拉·莱辛的旗帜,变成了欧洲上空不散的阴魂。群体是谁?是怎么形成的?他们的行为有什么特点?群体真如启蒙思想家所言有治理国家的能力吗?勒庞在《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中给出他的回答。


第一点,群体的定义、群体的特性。他默认书中所指的群体,首先得是心理群体,其次是“聚集在一起的个人”,也就是排除了偶然相聚的个人集合。当人进入群体, 这些人自觉的个性就会消失,进入“无意识状态”,感情和思想会转向同个方向。也就是说,群体具有不同于个人的新的特点,而非群体中个人特点的总和或平均。


“转向同个方向”——具体解释,需要兼顾群体“牢固的信念”和“多变的意见”:在基本价值判断上,群众是保守的,受本文明的“基本观念”支配,相信传统和经验;在直接的事件或场景面前,群众则被自己可怜的一点推理能力(按照勒庞的说法,倒不如说只有只关因果的直言判断能力)支配,譬如鲁迅笔下“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 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就是“卫道士”根植于心底的儒家伦理观念与其激起的浮于表面的因果演算之杂交,至于思考的理性,乌合之众根本没有一丁点。


有了方向之后,群体就会立即把想法付诸实践,冲动急躁地“团结”在一起,以人数的威力摧毁并同化所到之处,个体一时的欲望发泄无需得到限制,于是责任感在群体中消失了。勒庞“对症下药”,总结了领袖动员群体的三种手段:断言、重复和传染——一切都指向让人民在领袖的操纵下堕入诡异的“无意识”状态。


第二点,历史观。在导言“群体的时代”里,勒庞就先铺开了一副广阔的图景——纵观历史上所有的文明,其变革动荡都与人民思想变化相互呼应;社会稳定时期也就是人民思想稳定时期。彼时的法国正处在一个转型时期——转型为群体社会的时期。在这宿命般的文明生-灭规律中,转型的原因,一在于宗教、政治和社会信仰(勒庞称之为“文明的要素”)的毁灭,在原本稳固的传统观念衰弱的过程中,不再受其束缚的群体势力就成为唯一无可匹敌的力量;二在于“科学与工业的各种发现,创造了一种全新的生存和思想条件”,譬如群众的生活水平提高,进而对自身所匹配的政治权力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勒庞观察群体社会的端倪,列举了政治、经济、社会三方面的表现,政党、企业违背各自领域的基本规律,只为迎合群众。群众被娇惯成为至高无上的力量,他们凭借与生俱来的声势与破坏性,对内剥夺个体的道德与理性,对外野蛮破坏文明——最终,“群体势力的出现……标志着西方文明最后一个阶段”。

第三点很有趣。勒庞同时抨击了法国的政治制度和教育制度——在我们看来经常是需要学习的对象——不切实际。

大革命后政权不断更迭,在他看来不是民主力量的持续斗争,而是一段国家受群体摆布的屈辱时期,精英对形而上的“民主”“自由”思想的呼唤与发狂的群众诉求貌合神离。奉卢梭为圭臬的领导人罗伯斯庇尔起的作用是煽动暴乱而非启迪民智。政治制度并不是靠某位哲人一闪而过的灵光便能号召群众为其发动革命而建立的,革命的真正作用不过是“对几乎已经被人抛弃的东西作最后的清理”。制度和政府是一个种族基本观念和感情的产物,它们的形成和改造应当与种族基本观念的变迁同步——信仰的诞生、成长和死亡需要上百年的时间。因此,治国理政应当优先考虑方便实用,而非“哲学上的考究”。

至于教育, 在他的理解里,彼时法国学校里注重文化培养的教育是在让人民“死记硬背书本”,“掌握一些派不上用场的知识”,不等到毕业,他们就会发现自己所学与生活状态的强烈落差,这样的教育是在引诱人民信奉社会主义,本来该兢兢业业为精英服务的底层人民被乌托邦的教育方式改造成了“无产阶级大军”。 当然,他从未否认上层精英不该接受这样的教育。


但《乌合之众》是现代群体研究中比较早的著作,与同为群体心理研究先驱的塔尔徳相比,勒庞研究的方法更加经验主义,文风也更具煽动性,与其说是社会学家,不如说是观察整理家。这本书的太多内容,我认为,其实值得商榷。


例如群体的形成,所谓单向度的群体心理,在勒庞笔下,近乎于是在个体进入群体的瞬间形成的,这里我看到一个机械决定论的倾向,人类是像提线木偶般的简单构造吗?庞大的人群赋予群体势不可挡的力量、责任感的失去、个人到个人之间的心理传染,固然都是群体形成的原因,但它们真能像控制木偶关节一般轻易准确地操控平日善良温柔的个人转变成暴戾冲动的乌合之众吗?并无心理学背景的勒庞在第一章的后半段才引用了“无意识”等心理学词汇,让人怀疑并不是这些术语支撑起他的观点,而是勒庞在以“拿来主义”苦苦寻找与自身观点擦边的术语,以支撑自己的言论。


勒庞“信念改变群体、群体摧毁文明”的消极历史观,更是直接给全人类预设了一个反“反乌托邦”的结局。霍金说“我们通过观察创造历史,而不是历史创造了我们”。接受勒庞一套说法的人,也就堵住了其他学说可能的通路,太不讲道理了。再说,勒庞认定文明是由不受群体影响的精英在和平环境下创造的,但是混乱间、群体中,真的不能造成文明吗?文明就一定是冷冰冰的公式和法规吗?斯巴达战士出征时共同哼唱的战歌是不是文明?没有组织在全球各自掘金的温州商人是不是文明?激情、美感、爱情,都不是穿丝袜卷头发的精英在雅舍里商讨得出的。


在公关的实操层面上,《乌合之众》因为对群体行为简单的概括和操纵群体手段的整理还挺受欢迎,约翰·彼得斯说“在广告和公关中受众反馈要么不可能,要么不需要。那些发布广告和从事公关的人,很想让他们的讯息如传染病一样地流行。”然而需要注意的是,无论公关追求的是否单向度传播,公关始终都只是一种工具或视角,我不止看到一个人,在读过《乌合之众》后,任其笼罩自身观念的方方面面。把所有社会问题归咎于无效的民主制度和精英的操纵不当。


2012年,美国出现了一本学术畅销书,叫The Better Angels of Our Nature: Why Violence Has Declined (《人性中的善良天使:暴力为什么会减少》),作者平克以“跨学科的方法、本质主义的勇气、高度概括的描述、大量的二手资料著述”阐述了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暴力实际上在不断减少的观点;主旨与《乌合之众》大相径庭,但英国宗教学者安德鲁·布朗(Andrew Brow n)在《卫报》对它的评价,我想也适用于《乌合之众》:


“一个精彩的剧场,在此半真半假的‘真理’与稻草人进行着激烈的博斗,而观众则在安全距离之外在貌似显白的事实的层层围护下免除了思考的危险。”


勒庞以这本书建立的,也是一个“现象场”,他以部分符合大众生活经验的例证,加之自己整理的领袖说服方法,把读者引到了一个极端,在这个极端里,让读者有了对群体产生深刻洞见的幻觉,其实却无视了群体的复杂事实(最近在读的《失控》中的“蜂群思想”与勒庞近乎针锋相对,也不失为一种值得思考的群体观念)。《乌合之众》的写法赋予了它太多本学科外的意义,没错,冲动、盲目都是群体的特点,但是如今公关如果再强调这样的单一视角,就会被迫进入支配式的价值观,职业自身的道德合法性问题也会陷入矛盾。


最后我想说,既然具有畅销书的身份,那么仅从学术角度考察这本书的价值是不妥当的。像开头说的,在我看来,这样一本内容主要是批评大众的书籍流行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是因为200多年来群体的媒介素养没有长进反倒在新媒介中暴露得更低劣?是因为群体领袖总能常读常新,从其中找到控制舆论的手段?是因为更多人还想着当精神上级,不仅想着怎么自我审查,甚至想着怎么自我奴役了?我搞不清。我总觉得,我们更要警惕的,是会有一种对于大众的思想,它的主要内容是控制、奴役大众的——但却在大众间流行,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ps:我在CNKI读过一些论文,对现实中的群体事件或现象时,这些论文做的就是把事件的元素嵌套进勒庞(或者施拉姆、麦克卢汉这样传播学生耳熟能详的大咖)著作设置好的视角里,然后在结语写上“某某某的思想至今仍有借鉴意义……”,这时著作对学者起到的作用,不正像勒庞所言的“牢固的信念”吗。勒庞认为每一种文明都是屈指可数的几个基本观念(如基督教观念、民主观念、社会主义观念等)的产物,这些观念经过形象化、简单化、甚至是歪曲化,经历广泛长久的传播,深化进入了群众的无意识中。 群众的思维范围被锁死在“基本观念”中,所谓“思考”只是把新概念与旧观念相匹配。这样,也不难解释同样有赖于基本概念和思想教条的宗教为何总能受到群体拥护。如果我把上面这段话的格局缩小,用“学科”替代“文明”,用“一群学者”替代“群众”,后世平庸的群体研究者被勒庞影响笼罩正如群体被领袖蒙上自己分辨的双眼 ,这样是不是说得通。我这样说,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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